。他这一脱一穿，妙月就明白了他的神情冷漠是为哪般了，他单纯不好意思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黑暗里起了牙齿的格格声，冷得打颤，也不开口说话，是得来村子里好好过两天日子。妙月心想，这格就不是过日子人。妙月又出声了：“你以前在家里是大少爷吧？地主家的大儿子那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提突然咳嗽起来。剧烈的咳嗽吓了妙月一。哦，对，这种话不能乱说。他不就是因为不让当少爷了，才来这的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妙月突然又莫名：“你妈妈肯定特别温柔吧，我妈这么大年纪还这么任，罕见吧。”她就是不想睡觉，旁边坐个大活人，又冰冰凉凉山药一样，他还对她脸红过，那脸红简直像幻觉。妙月还想再幻觉一次。她趴在被窝里，心得砰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妈妈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是不是那种大小姐类型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能那么说。她不会转圜，也不懂得应酬。腹有诗书气自华，可是用我爸爸的话来说，就是有点过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妙月似懂非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过期的罐能毒死人，过时的傲气也能害死人。爸爸不主张她上任何地方去，可她想证明她并不过时，还能贡献，她能入得很好。现在也去农村了。她是医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妙月好像听懂了，城里的事她多少也听说过。她又好像不懂，她不懂的是兰提似是而非的亲情态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爸爸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不需要证明任何事，也如鱼得水。他属于任何时代。他会背诵很多经典，能侃侃而谈。他也可以沉默，他能在所有需要他沉默的场合沉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提拢了拢围巾，口冰凉。妙月突然从她热腾腾的被窝里坐起来，她热气腾腾地问他：“那你呢？你是适应，还是不适应？隔村的知青有的会回去，有的就留下来了。你是能会回去的那种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提忽然被这么一问，像刚从梦中醒来，还是一个冰凉的梦。窗上起了雾气，兰提才开口：“我可以……搭一点被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妙月很轻松地同意了。她俯过去扒他的鞋子，她就是实干派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提没抗拒她，慢慢地挪进了炕上的另一床被子里。妙月刚安心躺下，兰提才慢吞吞：“我可以回去。”陌生女孩的热情就像窗上的雾气一样，朦胧了他的理智。其实不能说得这么直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秘密，妙月大方地戳破了：“哦，你家里还说得上话的。没事，你在这待多久，我就好好照顾你多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妙月又迟疑：“但是丑话说在前，活你肯定也得干。你不能回去后就对我实行打击报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