鬓如霜（四）

        殿宇幽静，除了雨声，还有急促而沉重的呼xi声。瑶华向里一望，只见殿中两盏昏烛光中，玄衣帝王卧躺在ba步床上，他抬着手揪紧了床边红绡帷幔的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大抵难受得紧，——绰约间能见他眉tou紧拧，眼睛盯着帐ding，不知在看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瑶华端了药碗过去，思索片刻，蹑手蹑脚地靠近，将离得近的那盏蜡烛chui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剩下近门边的一盏蜡烛亮着，偌大室内的光线顷刻暗了许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叫她的模样，也跟着朦胧模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意识到此，陡然回神，从昏沉的意识里抽出一丝清明来，看向瑶华，厉声喝dao：“谁！——”只是话音戛然而止，他瞳孔骤缩，震惊地望着床帷近前，笔立着的纤长shen影，昳丽眉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雨色昏冥的沉夜里，借远chu1摇曳的一点昏黄光线，看到她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短暂震惊之后，想起什么，语气冷冷厉：“……玉楼？放肆！谁准你进来的？出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眼前的shen影却并未如言退下，而是款款落座在床边的玫瑰椅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她在漆黑檀木小桌上搁下了白瓷碗，闲闲支起胳膊撑着腮，嗓音轻而缓：“我不是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怔愣住，极其朦胧又模糊的光影落在那人的shen上，仿佛行将消失，他的呼xi不由自主地屏住，极想看清，揪着帷幔的一角，费力想要起shen，却徒劳，反而剧烈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荒地里淋了一整日的大雨，甫一回来就发起高热。在野地时尚不觉得，现在蓦然间感到shen上不由支pei，寒热交替着，意识昏昏。

        hou间溢着腥咸，深色的血沫溅在他掌心里，shen上tang得厉害，tou也疼，没有丝毫的力气能撑起shen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咳得哑了声，好容易掀开了床边垂悬的帷幔，恰对上沉夜里一双乌黑眼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怔住：“你是……？”他chun边有个不可能的姓名，喃喃地念出了声：“谢瑶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见她眉眼弯弯地笑，嗓音仍旧极轻，像一ban落花，飞絮，雪片，那样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瑶华。”她一顿，嗓音han着轻轻的笑意，“但不是‘谢瑶华’。他们把我赶出去，我不再是谢家的人了。没chu1可去，所以，还在这里徘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顷刻间眼中一热，伸出手，想抓到她，声音哑浊：“瑶华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自然是抓不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尚没有将满腹认错的话说出口，她打断他：“今时今日，我与陛下早已恩断情绝。还是别这么叫我，太亲密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如鲠在hou，一时嗓子干涩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，努力靠近她，伸出手，拼命地想抓住她，那人却只是撑着腮，盈盈眼眸看他狼狈模样，既不退避，也不帮忙，只guanhan笑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瑶华，我知dao你是清白的了，我知dao了，……”虚弱沙哑的嗓音在gong室里响起，他抬着眼睛，悲痛且悔恨地长长凝望她的方向，泣下如雨，连话都断断续续，nong1重的鼻音和哭腔，几乎叫人难以想象出自于他，“瑶华，你为何不告诉我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轻轻地笑，似乎无可奈何：“个中缘故，陛下比谁都清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僵在原chu1，汹涌的回忆顷刻袭上心tou，他伸出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，连同望她的目光，几乎不敢与她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dao：“我自问从未有过分毫对不起你，为何到tou来，反倒众叛亲离，换来草席一卷，成了乱葬岗上一孤魂野鬼？”静默片刻，她轻轻叹息，“早知今日，当初，不曾认识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嘴chun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