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满面（二）

        “陛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陛下…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陛下…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似乎有谁在轻轻叹息，嗓音温婉轻柔。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费力地想睁眼，依稀中，望见对方眉若远山，眼若秋水，晦明莫辨的nong1夜里，落下一截修长却朦胧的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伸手想抓住那截影子，人影破碎消失，他恍然从梦中惊醒，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    耳畔是不怎么熟悉的人声：“陛下醒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稍微转了转tou，认出是许太医守在跟前。方才梦境虚无已然消失无痕，只心口残存着一缕痛楚，像沿着jin脉，若有若无的……他问：“朕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许太医恭恭敬敬dao：“陛下昨夜许是因宵衣旰食勤于政务，兼毒发，以至于心力难续，一时晕倒。微臣已为陛下施针暂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狭长凤眼盯着他：“朕之shenti，情形如何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太医忽然惶恐，立即跪下：“陛下有苍天护佑，必会逢凶化吉，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冷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太医满tou大汗，刘得福见状，立即上前来，小声同裴信之dao：“陛下，秦老太医昨夜到了上京城了。陛下可要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苍白着脸，目光微微一动，淡淡dao：“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老太医跟着小太监进了gong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他已阔别四年的禁gong，从gong门这里眺望，能望见屹立在大雨里巍峨的gong殿楼阁，宣政殿、政和殿、甚至是紫薇殿。

        碧瓦飞甍，钩心斗角，檐牙高啄，美轮美奂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太监cui着他：“老太医，快些，快些，陛下等不及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太监给老人家撑着伞，急雨打得伞面噼里啪啦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秦老太医年过古稀，须发尽白，行动也缓，急得小太监满tou大汗，恨不能背着他去紫薇殿。

        亲去汉阳宣召秦老太医的使者，也在旁边微微焦急：“先生，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使者回想着他到汉阳的时候，秦老太医不愿来京，推三阻四，说什么年纪大了，医术也不jing1，委实难当重任。若非他使劲浑shen解数，才劝秦老太医松口，……连昨夜在驿馆里，秦老太医还在念叨着，他委实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秦老太医的医术，是大家都知dao的高明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使者宽他的心说：“陛下只是小恙。便是治不好，也绝不会怪罪先生。”那时，秦老太医幽幽叹息一声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，“但愿老夫，还能出力赎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及至紫薇殿中，刘得福刘总guan亲自在门边迎接，迎着他直奔寝殿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寝殿四面门窗紧闭，燃着幽幽的安神香，香气清淡，门吱呀一声打开，风霎时灌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夏日清早，雷电交加，屋里显得极暗，几盏蜡烛静静地燃烧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天色晦极，秦老太医行了个礼，深深一拜，裴信之候他来的时候，合眼小憩，闻声才缓缓睁眼，嗓音干涩：“老太医免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老太医近到榻前，刘得福轻轻撩开帷幔，他向里探看，望见天子的形容，微微诧异。陛下竟已憔悴至此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底淤青，脸色煞白，嘴chun红中泛着紫，微睁的一双眼正幽幽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压着心tou诧异，低声问旁边的许太医：“陛下这情形，多久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许太医恭敬回答：“师父，陛下是四月初遇刺，刺客剑上淬毒，伤了陛下，时已两月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老太医诧异不已：“陛下中了毒？”待他再仔细一看，心绪忽怔，指尖微微颤抖着：“陛下，容臣失礼，请陛下解衣，臣需亲看伤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信之原想自己解开衣裳，谁知浑shen却像被抽干了力气，抬手抬了几回，都未能成功。刘得福见状急忙帮着他解开了系带，轻轻拨开领口，luolou出他肩tou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蜜色肌肤上，一dao血痂深长的伤口，chu2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秦老太医眉tou一拧，靠近仔细观察，过了一会儿才坐直shen，刘得福替陛下合上衣裳，秦老太医一言不发，好半晌dao：“臣替陛下把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得福他们全在紧张地望着他一举一动。秦老太医治得好是功，治不好……该如何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两月时间里，各地来的医者，没有一个提出些有用的法子。陛下的shen子每况愈下，他们个个胆战心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完脉，大惊不已，神色骤然凝重，喃喃：“陛下怎么也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立即住口，脸上却一片惶惶，直跪倒在地，伏倒泣言：“陛下，臣无能，臣，臣无能。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年之事，重映上了秦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