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提皱眉，刚想说她一句，正思考怎么说话合适的时候，准六姨太已经进来了，她俏生生地伸进来一个：“请问，有水喝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到底是年轻的妈妈，还是适龄的表妹呢？兰提把方糖添到她盘子里，忽然恶意上了心，她展颜一笑：“谢谢少爷。”兰提轻声：“不客气，六妈。”这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得到，妙月迷茫地抬看他，兰提真心实意地笑了。不是很德，不是很礼貌，可是兰提是真的把自己逗开心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健康的指甲上不再有指甲油的残留，但是兰提还是没有松开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妙月抽出一只手，拨弄了脖子上的项链。兰提第一次顺理成章看她的脯，妙月的呼不顺畅，车内空间太小，外面都是兰家的亲朋好友，高朋满座是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的。死者的儿子却在这里拉她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妙月口中的糖已经快渐渐消失了，青苹果味的糖。兰提和她拉手的时间是一颗糖在嘴中化的时间。兰提着她柔的手，手上有少许茧子，兰提从来不用烦家务劳作，他只能猜测这是生活或者赌场的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怜难得能跟哥哥说几句话，哥哥进了高年级后就开始社交，社交对于小怜这样的小女孩有莫大的引力，朝夕相的哥哥也变得神秘起来。小怜一边插喝汽水，一边摇哥哥胳膊撒：“我就是有点好奇，二哥，她真会六姨太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提一把捂住妹妹的嘴，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，单手倒了杯冰水给她。准六姨太为难：“我……不能喝冰的。”兰提哦了一声，转手给了杯热茶。妙月的手拂过兰提的手背，接过了那杯热茶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怜和兰提目送她离开，兰提松开手，抱着胳膊看妹妹，妹妹还是不会看眼色，或者是看出来哥哥不高兴但还是要说这个话：“二哥，以后咱们要喊她六妈吗？她和你差不多大啊。你喊得出口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怜又乐了，捂住嘴没笑：“二哥哥，你想娶几个老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提漫不经心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提托着腮注视她，她一点反应都没有，她又不是瞎子，她是习惯被男人注视了。兰提不敢断定她是否是故意引诱，也许只是愿者上钩。

        葬礼当天，下了雨。兰提撑了把黑伞，大得有点稽，可以站好几个人。他还是高中生，嫌这么大的伞丢脸，需要他出现的场合一结束，他就钻进了汽车。黑汽车长得都很像，兰提烦躁之下，钻错了车。一开车门，妙月坐在后排抠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哗啦啦的糖纸响起来，兰提递给妙月一个。妙月接过糖，进嘴里，糖从左边的口腔到了右边的口腔，又从右边的口腔到了左边的口腔，糖在她嘴里来去，她没有涂口红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提轻轻呼着，发觉自己袋里鼓的，原来是小爱出门前裙子没兜，就把开了包装的水果糖兰提袋里了。兰提剥了一个，这种糖果的滋味如何不重要，引小爱这种小女孩的是晶莹的哗啦啦响的糖纸，妹妹们喜欢收集糖纸，很爱惜地一张张收拾干净，贴在窗子上。父亲还训斥过没有格调，兰提帮着维护了。人为什么要有格调呢，庸俗的开心也很好啊。

        妙月的心理素质没有兰提好，她转过，看向自己的手指甲，主动：“我是参加葬礼时才想到我还涂了指甲油。红颜色和场合不相称。我在来的路上抠了半天，但是大太太没让我下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哦，原来是本没下车。兰提不说话，只是也轻轻抠她的指甲，红色的碎屑散落在他洁白的双手间。妙月没有抽出自己的手，兰提轻轻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六妈啊，有什么喊不出口的。不过他也不用喊六妈就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车窗外随时都会有人经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排的司机不在，妙月一个人在这干什么？兰提开错了车门，可还是坐了进去。妙月警觉地看着他，兰提心中嗤笑，这和街边的浪猫炸有什么区别？

        妙月继续：“少爷，我听说你学习很好，九月份要去敦上学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妙月往旁边让了让，兰提抖了抖上的雨水，他的手又拉琴又打网球，长得很大，比旁边的妙月的手要大很多。妙月不和他搭话，只是抠自己指甲上斑驳的红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提略一思索：“会吧。法律手续全的，合法纳妾。”

了冰她的脸，妹妹笑着躲开，又很快板着脸：“爸爸死了，我不该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提平时从来不对妹妹说教，现在很难得地说话了：“紧紧，不要惹妈不高兴。”兰家只有一个妈，其他都是姨太。

        兰父下葬那天，大太太就正式接纳了应妙月进门。她嘴上说得狠，得知应妙月近况后，应妙月无父无母，在香港也没有亲戚，澳门的屋子也退租了，要安置她又得花功夫，不如进门算了。养在家里当个牌搭子，不也不错。对外就说没这回事，对内也不许佣人们叫她六姨太，就叫表小姐。她的实际年龄比兰提小一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