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礼尚往来,何惧之有?”男人步步镇定,反显得她不够坦。
张缨被这话气得涨红了脸,手里的纸仿佛手山芋般,成了上位者对她的羞辱。
于徽州,说来倒跟咱们孟元帅算旧相识了。天下苗军虽多,可除了杨完者这个元廷走狗,又有哪支折在了孟元帅手里?”
燕宝想凑过去瞧,可张缨却蹙眉阖页,不许她瞧。孟开平摇摇:“我清醒得很,张缨。大营就在不远
,带上这些谢礼走罢,你来江西的目的是不可能达到的。”
太阳缓缓升起了,野地平阔,秋风微冷,偶有雀鸟惊枝。孟开平早在来前便已尽数思定,直截了当:“我晓得寨主不喜寻常俗物,更无意
水席宴。”
说着,他从怀中取出一折纸,和气:“故而,我特意拟了这张谢礼单子,谢诸位千里护送夫人之恩情。”
与昨夜的沉凝肃杀不同,孟开平这会儿的脸色倒很和悦,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喜形于色了。他先吩咐了吴宏几句,随后便朝张缨笑语:“久闻不如一见,张寨主,本帅尚未尽地主之谊谢你,何必急着走呢?”
“你果真不怕?”张缨瞥了眼他腰间长刀,估量着令人放箭暗害他能有几成胜算。
洒金红纸书墨色小楷,瞧着还怪像喜帖的,真不知他们红巾军如此讲究――
“不论旁人如何,元帅他从未屠苗,一贯主张的皆是以和为贵。你我生于同国、长于同地,吃的同样稻谷,饮的同源清水,哪里就称得上迥异呢?依在下拙见,不顾国之安定只求己之私利者,才是真正的‘其心必异’。”
这还是她一回与孟开平相谈。昨夜,这男人只一心要抓师杭,下令将她与燕宝拿下后,压
没多余心思同她废话。
“孟元帅,您的胃口倒不小啊。”张缨高声冷嘲,“难不成但凡途经江西的人
,都要归入元帅麾下?”
“这……”张缨展开瞧了一眼,仅一眼她便改换了神情,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,“孟开平,你真是疯了。”
孟家军就这样围着他们,没有如预料一般盘弯弓、气势汹汹,反倒客气有礼、好言相劝。所谓“伸手不打笑脸人”,吴宏的话入情入理,张缨听后一时间静默起来。
张缨紧盯着那数骑间的为首之人,正色以待。
敬重一位对手或许永无可能,或许,只要一个瞬间。张缨的心渐渐倾斜,她暗叹,认命似的让手下后撤,自己则上前接过那张单子。
可孟开平却继续火上浇油:“你选错了。徽州的安逸全是
秋日清晨雾重,孟开平一袭深衣勒
而至,近了,方见其只着窄袖常服,宽檐的黑笠大帽下垂玉珠练,随
仅佩一柄腰刀,片甲不见。
抬手间,孟家军皆向后避退二十步,孟开平亲自下,孤
上前
要将单子交到张缨手中。张缨觉得他简直疯了,胆子竟大到如此。
本该是剑弩张的氛围,可他却轻装简行得太过,莫名让张缨等人以为他是来访友的。
说到这儿,吴宏还似笑非笑提醒:“阁下一队人尚且完好无缺,可别忘了城中伤重的看守。呵呵,寨主所藏袖箭
巧锋锐,还是我方吃了暗亏啊。至于咱们孟家军的信誉,诸位大可放心。元帅应诺了,便是谈不拢也自会放你们离去,绝不伤寨中一兵一卒。”
张缨僵着脸回:“倒是不必。”
谢什么?谢她教师杭江死遁吗?
走又走不脱,不若先虚与委蛇一番?张缨脑中飞快思量着,可她实在不知孟开平所图为何。正犹疑,远传来一阵快
蹄响。
世上只有一种忽视,那就是弱小。张缨明白,区区南雁寨在孟开平眼中太不够格了,因着师杭,她才有机会于此时此地同他叫板几句――
他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