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

        藺穆安的屍骨終於回到藺家，藺夫人聽聞下人的通報，早早就在門口等著，看到上官蕙拿著一個布袋走過來，渾shen一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就扶著門框站著，指尖早已將朱漆摳出淺痕，此刻見了布袋，眼淚便再也忍不住，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砸在衣襟上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的兒啊……」她撲上前想去布袋，shen子一軟，被shen旁的侍女急忙拉住，她靠在侍女肩頭一味地哭。

        藺夫人雖知藺穆安已不在人世，可終究抱著一絲「或許是誤傳」的僥倖，想著或許有一天他又會出現在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現在藺穆安的屍骨帶了回來，真真切切擺在面前，她所有念想都落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個每次出征前都會跪下來給她磕個頭，跟她說「娘等我回來」的兒子，再也回不來了。?

        不遠處的藺老將軍這輩子在戰場上殺過敵，見過無數戰友倒在血泊裏，早已將生死看得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當目光落在那布袋上時，還是覺得xiong口像被巨石壓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下意識地想往前走，剛邁出一步便踉蹌了一下，頂替藺穆安的庶子眼疾手快，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胳膊：「父親，您當心些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一旁的李小姐也趕緊湊過來，伸手托住老將軍的另一側手臂，聲音放得柔緩：「老將軍，節哀，shen子要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藺老將軍撥開李小姐的手，只是讓庶子扶著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深xi一口氣，走上前從侍女手裏接過藺夫人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：「伯母，您先別哭，穆安哥最記掛您，若是見您這樣傷shen體，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又轉向老將軍：「伯父，穆安哥的後事還得您拿主意，您得撐住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老將軍閉了閉眼，再睜開時，眼底的悲慟稍稍壓下去些，他抬手抹了把臉，聲音沙啞卻有力：「吩咐下去，靈堂設在正廳，只請些知dao內情、信得過的親友來弔唁，別聲張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現在藺穆安回來了，他雖不能大肆cao2辦，但??心裏清楚，藺穆安的死訊若是傳得太廣，難免會引來朝堂上的猜忌，如今藺家gen基未穩，不能再出任何差錯。?

        不多時，正廳裏便掛滿了素白的幔帳，風從半開的窗櫺chui進來，幔帳輕輕晃動，一片無聲的悲戚蔓延開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供桌中央擺著藺穆安的靈牌，牌位上的「藺穆安」三個字，用金粉描得工整，卻看得人眼眶發酸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將軍拄著拐杖，獨自扶著靈柩邊緣，背影比往日矮了一截，肩膀微微顫抖，誰也沒敢上前打擾。所有人都知dao，這位鐵血一生的老將軍，此刻正在與他最疼愛的兒子zuo最後的告別。?

        就在這時，門外傳來僕人的通報聲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：「杜姑娘到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猛地抬起頭，立刻轉shen往門口走，腳步都比平時快了些。剛到門口，便見杜尚若站在台階下，shen上穿著一shen素色衣裙，韓盧站在旁邊陪著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站在門口，看著台階下的兩人，心裏泛起一陣酸澀。去年冬天，杜尚若shen邊站著的還是意氣風發的藺穆安，兩人並肩賞梅的模樣還歷歷在目，如今卻換成了韓盧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姐姐，辛苦你跑一趟。」上官蕙上前握住她的手，只覺得她的指尖冰涼，不由得攥得更緊了些。?

        杜尚若輕輕搖了搖頭，目光越過上官蕙，望向正廳裏飄動的素色幔帳：「我總該來送他最後一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韓盧對著上官蕙微微頷首：「上官小姐，一會兒就麻煩你多照看她。我在外面等著，就不進去叨擾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靈堂畢竟是藺家親近之人悼念的地方，他雖想陪著杜尚若，卻終究是外人，不好過多打擾。?

        杜尚若攥緊手裏的木盒，跟著上官蕙一步步走進正廳。素白幔帳拂過衣袖，帶著供桌上香燭的氣息，讓她鼻尖愈發酸澀。

        靈堂內的人不多，一雙手也能數得過來。每個人都面色沉鬱，要麼低頭抹淚，要麼沉默地望著靈柩，連呼xi都刻意放輕，生怕打破這份肅穆。

        杜尚若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掃過，卻在看見角落裏一個shen影時，猛地頓住。那是個穿著素色喪服的男子，shen形與藺穆安有幾分相似，可那張臉，卻讓她心頭狠狠一震。??

        上次見面還是他成親那天，他dai一張遮住半張臉的銀質面ju，只lou出一雙與藺穆安相似的眼睛，讓人難辨真假。

        今日他沒有dai著面ju，在場的人都知dao內情，他沒有必要再隱藏自己去頂替別人，也不能在蘭穆安的屍骨前zuo出這樣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左臉從眉骨到下頜，橫著一dao長長的劍傷，疤痕猙獰地凸起，將原本俊朗的面容毀去大半，膚色也比右側臉暗沉許多。沒有面ju，他和藺穆安相貌只有七分像。

        看著這張臉，她心裏翻湧著悔意，如果當初發現藺穆安早就不在，她就不會埋怨他，不會把他送的東西都賣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杜姐姐？」上官蕙見她站在原地不動，眼神發直，不由得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，低聲提醒。

        杜尚若這才回過神，深xi一口氣，壓下心頭的翻湧，跟著上官蕙繼續往前走。木盒在掌心硌得生疼，可她卻像毫無察覺，只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