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芜羡这么跟你说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芜羡看着她那失落的神情叹了口气。

车工及时出现，才将他从沉默的尴尬中拯救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让内呆愣在椅上，心里像是沙漠阵雨前响起惊雷。哗哗的水声骤然停止，任务完成的芜羡关掉水龙，转朝惊得说不出话的让内笑了笑，坦然地回答起他之前的提问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了，多谢你之前的邀请。但她不太爱法餐，再加上你也帮了我们许多，吃饭的事就算了吧。”梅魉诚恳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报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帮忙解决汽车故障，让内主动提议请他们三人去他在镇上开的餐馆吃一顿。这位法国移民当然有他的私心。八卦寥寥无几的小镇虽然适合养老，但对从大城市退居下来的让内而言，这样的生活偶尔也缺乏新鲜和刺激。况且嘛，人都有好奇心，越是不让见的就越想见——让内也不例外，他实在想亲眼见证一下这段不寻常的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 ***

        上裹了一层亮晶晶汗珠的家伙一进房车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，不出所料被芜羡皱着眉制止住，冷着脸问他要什么。让内看着那银黑挑染的青年用手在空中夸张的比划着，芜羡沉静地点点，打开柜子递给他一个空塑料桶。梅魉却没接，只是笑嘻嘻地指了指水槽，然后把空桶推回芜羡怀里，言语间的意思是要他接点水，自己去去就回。说罢，梅魉胡乱地抹了一把汗，端起装着橙汁的粉杯子就大步走进了卧室。一声棉花糖般的惊呼迎接了他，接着门内传出一阵腻乎的亲吻声，夹杂着小动物闹脾气似的嘟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……房车谁来照顾呢？”孟若离双手着裙角，犹豫地轻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是我们的女朋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租房的事情让内还帮了不少忙。他大概把梅魉当老乡了，拉着他说个没完。梅魉倒也不介意社交——要是唠两句法语能少点房租，能让孟若离的生活幸福一点，把他口水说干了他都乐意。惊讶的反而是让内——这个修车利索的小子，聊起艺术哲学文学历史经济甚至政治都能给他来上两句，尤其还对跑车很有研究，怎么看都像是个家境优渥、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公子哥。虽然猜测如此，但一旦问到任何跟家庭相关的问题时，梅魉只会出一个生人勿近的笑，说他现在唯一的家人就在边，正挨着店铺寻活儿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简单啊！我和芜羡出去工作，你就留在车上照顾盆栽和伊鸠鲁不就好了。”梅魉毫不犹豫地接了话，语气里那份理所当然让孟若离倍感受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个办法。”送走外人后，满机油味的梅魉将名片啪地一声拍在餐桌上，坐下来，长往前一伸，“庄稼地会停耕，渔场也有禁渔期，孟若离也该歇歇了，咱就别天天挤她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真的吗？孟若离兴奋地抬起，两只眼睛亮得像珍珠。梅魉看着她那备受鼓舞的模样，咽下了咙里那些泼冷水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芜羡没说话，转把小仓鼠抱出卧室，一起参与重要的家庭会议。

        倒不是不愿意待在车上，但她也想打工为家庭贡献啊……孟若离肩微微垂了下去，低轻轻地扣起指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Mon      pote,      ta      caisse      est      aussi      assoiffée      que      toi!（老兄，你那辆车跟你一样渴得要命！）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们的（votre）女朋友，她喜欢吃什么？”让内冲他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让内笑着点点，那双浅色眼睛闪烁的八卦火苗让梅魉有点无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们愿意在棕榈泉待一阵子，夏天正是旅游旺季，镇上也有不少临时工的机会。”法国人朝盖上引擎盖的梅魉递了张名片，诚挚地邀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经费的确快见底了。”芜羡务实地说，“打工倒是最快的回血方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梅魉愣了一下。聊了这么久，再加上年龄差也不算大，他和让内早就熟到用平辈相称。现在对方这么突然用votre，不大可能指的是“您的”，更像是指“你们的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是找个地方短租吧。”他安抚地了孟若离的脑袋，“三个人都挣钱，应该能更快地存下积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