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会，他不会……阿青！”豆大的泪滴在被衾上，阿欢晃着他躯，喊声嘶哑。

镌刻于心。恩义，诚不敢忘。

        冬青神色苍茫，青白齿间未有溢出一句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兄不是说要过安宁日子么？我答应你，只要你好起来，我愿放下一切，与阿兄退隐江湖，再不问世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青――”她抽噎不止，抓着冬青的手不愿放开，“你醒来啊，醒了我们一起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若死了，我会杀尽仇人，直至最后一口气。”杀气自凄情中迸裂，作眼角冰冷，“我说到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欢！别赌气了。你存心让你阿兄不安么？”韶九终是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……从来是这子……”冬青脸庞漾起苍白笑意，仿佛料到了她的回答，“爹娘……为清风堂拼却命，我走后……你是最后血脉，要……保全自己，清风堂才有希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刻她无暇思量其他，只盼阿兄康健。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，至少她不能拂了阿兄之意。于是她下定决心，抬额：“好，我应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说对不起！我不想听！”瓷勺磕到碗沿，声音清脆。阿欢忆起阿娘生前亦是声声歉，开口霎那泪盈满眶，“你们个个都说对我不起，对不起就别死，留我一个算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欢，别让他在九泉难安。”卫澈上前，细声安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我，也要……好好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太迟了。偏偏是生离死别时，他听到了这句话。三月前阿欢揭下交易的那日，她也说了要过安宁日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冬青如释重负。他注视着阿欢，看她黑眸雾，发鬓微乱，轻纱随她呼起伏。他伸手她面容，却力有不逮，唯有深深望她，一遍复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‘用兵之法，少则能逃之，不若则能避之。’眼下我们势力单薄，不若暂避，来日或可借势再起。”卫澈插话，阿欢低首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兄？”阿欢心中不解，只紧紧握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失去至亲的痛，她已尝过一回。冬青是她于世间仅剩的亲人，现今也要离她而去，让她情何以堪？

        卫澈圈着她，将她拉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唤我……一声阿青，可好？”冬青双颤颤，期盼中带有惶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兄？”冬青眼神渐而涣散。阿欢着他的手，满目忧惧。

        冬青断断续续说了许多，气血不畅，咳着咳着，血自腔涌出，隔着面纱，阿欢亦能看到那片鲜红慢慢浸成赭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……青。阿青！”      冬青眼眸骤亮，继而似火烛燃尽，慢慢黯淡。掌心温度一点点逝，再无法捂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去漠西。”冬青不顾自己血色狰狞，拼力住阿欢的手，得她骨节轻微作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前尘往事皆往矣。我卫澈言出必行，定会护她周全。      ”卫澈郑重作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唤我……阿青。当是……我……最后请求……      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原不是她该承受的。花容妍妍的年岁，却被仇恨和血色浸染。他满心愧疚，眸中水雾弥漫。

        韶九听闻此言，面容倏变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是我对你最后的私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往事溯回。这般美好无瑕，被他生生毁了。漫天冰雪裹缠，他冷得打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丢下我……”碗盏碎地，被衾皱缩一团，剧烈的疼痛从心底晕开。她大口气，愈来愈重的迷雾遮蔽视线，直至无垠漆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青！阿青――”      笑意于冬青边凝固，阿欢仍是唤个不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欢，对不起……”      冬青眼眸暗沉，凄哀深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欢，冬青他已经去了……”韶九探过冬青鼻息脉搏，脸上泪痕犹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