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  ·  清明細雨送別親

        入春後的第一場細雨，自清晨便悄然落下，潤物無聲，霧氣氤氳了整個山野。婉兒shen披青紗，立於馬車前，望著遠處那座冷清的庵堂，一語不發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走吧，妳爹……在等妳。」裴玄走上前來，替她將鬢邊垂髮拂至耳後，聲音極輕。

        這座庵堂，曾是雍京城外香火鼎盛之地，如今卻因戰亂凋敝，只餘幾位老僧留守。黎丞相在被營救後轉送此處，安置於此，靜候天命。

        進入靜室時，婉兒看見父親躺臥於榻，已憔悴得不成模樣，瘦骨嶙峋，面色灰白，然神情依舊端莊安詳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父親……婉兒來看您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黎丞相緩緩睜開眼，那一刻，他似乎認不得眼前女子，待神智稍清，才lou出些許安wei的笑：「婉婉……長大了……妳母親若在，見妳如今這般模樣，定會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他話未說完，已咳嗽不止，婉兒連忙取了藥湯喂入，又替他拭去嘴角血絲。

        裴玄站在門外，靜靜守著，不願打擾他們父女最後的時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過了半炷香，婉兒才踉蹌步出靜室，雙目泛紅：「他說……他等到了……見我安然，便已無憾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裴玄伸手扶住她，溫聲dao：「我會為妳守靈，送他走完最後一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黎丞相辭世那夜，細雨未止。裴玄親自命人備棺木、揀選墓地，簡約卻不失體面。他未曾言語許多，只在夜深人靜時坐於燭下，輕聲吩咐：「他是我舊袍，亦是妳父親，此事由我來辦，天經地義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三日後，雨霽雲開，婉兒shen著素白布衣，手持香燭，與裴玄一同步上山dao。送靈隊伍簡簡單單，卻凝重無聲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父親生前最愛春日山林，也最盼望能有朝一日歸隱田園，如今……終於能眠於此地，也算如願了……」婉兒低語。

        墓xue封土時，婉兒跪於塚前，親手埋下最後一捧黃土，雙目淚痕未乾，卻已無初見時的哭泣，反而平靜如水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爹爹……婉兒不孝，未能護您榮歸故里。但請放心，婉兒未來所行，皆為正dao，不辱黎家之名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裴玄站於她shen側，沉聲dao：「我以寧軍之名立誓，此墓永不遷動，此地永不得亂兵踐踏。黎丞相，可安心矣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風拂山林，樹影婆娑。婉兒仰頭望向天際，那一抹藍空恍若父親的目光，溫和又堅定。

        下山途中，她未再言語，直至走至半山亭中，才忽然止步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裴玄……謝謝你。」她望向他，眼中淚意褪盡，只餘沉靜與決然，「若無你，他恐怕……早已客死異鄉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所zuo之事，從不是為了報恩。」裴玄凝視她，語氣低沉。「只是這亂世……讓我想多珍惜些事物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婉兒嘴角溫溫的笑，走近他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「那便……讓我們都珍惜剩下的時日，好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一場送別，悄然鋪墊出淡淡的牽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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