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  ·  靜謀夜離

        夜風漸涼，營帳深處燈火搖曳，王帳內獸pi榻上，阿烏那罕沉沉入眠，長臂還環著她的腰，掌心熱如鐵，溫得讓人不忍動彈。

        婉兒卻睜著眼，望著帳頂沉思良久，眸光如夜水無聲地泛著波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緩緩抽出手臂，起shen披衣，腳步極輕，連外帳的風都聽不見她的動靜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坐回自己桌前，掌中攤著一張繪得極簡的營圖。那是她這幾日來，細細從宮女與帳房傳令之間摸索出的路線，路線交錯，哨點更迭，她用別針在紙上標記著巡夜的間隙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旦錯過那半zhu香的空檔，就再無出帳之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深xi一口氣，指尖慢慢劃過那dao東北山谷的邊界，地勢險阻，是她唯一能避開主dao哨兵的路線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知，這條路也幾乎無人能走得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頭，指節微顫地握筆，在地圖邊緣寫下兩個字：

        “雍京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淚，忽然落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忙抹去，卻越ca越模糊，那兩個字濕成一團，墨暈如雪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像著父親病榻之上的模樣，也想起那夜王負傷，她伏在他xiong口，聽他說「若妳走了，我就會瘋」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哭的，可這一夜，她的心，裂成了兩半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半在赤狄，一半在雍京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風徐徐從帳口chui入，她緩緩轉shen，走近榻邊，看著熟睡中的阿烏那罕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眉頭微蹙，彷彿夢裡也仍在cao2兵布陣，xiong膛起伏穩重，仍握著她白日替他縫製的腰巾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跪下，伏在他枕邊，聲音低不可聞：

        「我……不是不愛你……只是我爹病重，我家鄉傾覆……我不能留在這裡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若醒著……能不能，允我走……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她淚liu滿面，卻強忍不哭出聲，只是慢慢起shen，回shen再望他一眼，接著踏入帳後幽暗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裡只剩她孤影，披著深色斗篷，走入風雪未眠的長夜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dao自己能不能走得遠，

        她只知dao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再不走，她會一輩子被留在這個男人的懷裡，忘了她還有一個父親、還有血與骨的故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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