――可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曼曼婉拒了那份工作，又一路走进了所有贴着招工启事的小店，想碰碰运气。结果不出意料――要么早已招满，要么薪水低得连生活都难以维持。天色渐暗，她带着一疲惫和复杂的情绪回到了家。丈夫今天竟然难得早早地回来了。屋内灯光昏黄，空气中弥漫着米饭和炖菜混合的香气，温而又让人心发紧。厨房里传来“笃、笃、笃”的切菜声，节奏轻缓又专注，像是某种家的旋律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，连自己心里，都过不去那个坎。

        吃饭时，丈夫突然提到：“最近公司情况好像不太好，听说下个月可能要裁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得轻描淡写，像谈天气一样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。曼曼没有拆穿。她知，丈夫其实早就感受到了压力，只是不愿让她担心。而他同样不知，她也在暗暗找工作，一直没有告诉他。因为他们都以为，自己可以一个人，扛下这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三天清晨，天还蒙蒙亮。曼曼听见了丈夫细细簌簌穿衣服的声音。他特意动作轻缓，连拉拉链、扣扣子的声音都压得很轻，生怕吵醒床上的人。曼曼闭着眼，假装还在熟睡。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份脆弱的默契。她知，他也在努力撑着，不想让她看到太多无力的样子。直到门锁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丈夫出门了。曼曼睁开眼，掀开被子起。成长，有时候真的像一瞬间完成的事情。无声的告别，沉默的决定，每一步都清晰又无法回。今天，她特意化了稍的妆，用卷发棒细细地卷了发尾，发松却利落地披在肩上。和平时淡淡涂一层透明蜜不同，她挑了一支艳红色的口红，认真地涂抹均匀。又从抽屉深翻出一双丝袜，穿在修长的小上。镜子里的人，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，像是一夜之间从女孩彻底蜕变成女人，变成了另一个自己。曼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，她从包里拿出那张早已压皱了的名片，指尖在号码上停留了一瞬，然后，深一口气，拨了出去。电话那很快接通了。曼曼压低声音，简洁地说明了来意。男人在电话里笑了：“曼曼小姐，今天就可以直接过来上班。”挂断电话，曼曼合上手机，站在镜子前，深呼，然后拎起包，推门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声钉下去，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。曼曼盯着天花板，眼眶发酸。她不是不怕，她也觉得屈辱。但更害怕的，是他们的家因此崩塌。如果必须有人先低，那就由她来吧。不是为了放弃自尊，而是为了守住他们好不容易拥有的小小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曼曼站在玄关，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。听见开门声，他回，笑着说：“回来啦？快去洗个手，上吃饭。”那一刻，曼曼心一。他们是相爱的。哪怕生活捉襟见肘，哪怕日子过得紧巴巴，他依然用尽力气想把每一顿饭、每一个平常的日子，过得温。

曼刚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些保安坐镇，防止对方出任何越界行为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里，曼曼失眠了。躺在黑暗中，她听见丈夫均匀的呼声，心里却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。水电费、房贷、生活开销，每一项都像是一颗钉子，扎得人千疮百孔，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是这样，丈夫肯定也无法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天公有些不作美，阴沉而灰暗。很快，曼曼到了昨天的那个灰暗的销金窟。门口的保安们站成一排，神情冷漠，像一尊尊石狮子。昨天那个男人早已等在门内，笑着迎上前，把曼曼引向办公室，递给她一份厚厚的合同。“这种地方……居然也有劳动合同？”曼曼心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，指尖却止不住地微微发紧。她低翻了翻合同。内容简单得过分，有些地方模糊得近乎随意，仿佛一张明目张胆却又无反驳的网。张开着，静静等待猎物送上门来。男人的笑容平静而笃定，门厅里弥漫着一淡淡的贵价香薰味，香气致，却带着一丝令人晕目眩的甜腻。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

        嗯……好像，确实没有想象中那样过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