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了她一眼，从后视镜里。姑娘还在笑，笑得那么毫无防备，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，自己的一句“很幸福”已经在他口点起了点火星，

        司机安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她的兴致，也没有插话，像一汪沉静的水，任由她的话语在其中泛起涟漪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惊澜没想到她会用“幸福”这个词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她眉飞色舞的样子，又听见她口中的“您”，语气里莫名有些别扭，便随口问：“你多大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雨声没停，车轮碾过水洼，溅起一地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书包，小声说：“真的很感谢你，鲸鲨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不是很贴切？”韶水音睁大眼睛，“你是鲸鲨，我今天就是条想回家的小水獭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韶水音咬了咬，还是没忍住开口说话：“其实……我今天真的特别特别开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四月十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似乎不好意思继续听她调侃似的话，轻咳了一声，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前方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温惊澜

        前方路段驶来了一辆开着强光的货车，货车行过，尾光打在车窗前的司机名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有缘啦！”她的眼睛一下子亮的吓人，笑着晃了晃挂在书包上的小海獭，“我比你大十五天，四月二！我们不仅都是有水元素的名字，还都是同一年的四月份出生，居然还是同一个星座！！”她刚刚笑弯了的月牙眼瞪得圆圆的，里面满是光：“真的是…很幸福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回，司机明显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司机没有回，但从后视镜中轻轻地应了一声：“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白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二十四！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公交车在夜里安稳前行，像真正的鲸鲨一样，温顺而笨重，承载着她的雀跃与轻盈，驶进无声的黑夜中。

        韶水音本无意窥探，但这一眼实在是太巧了，正正好的让她捕捉到了司机的名字：

        司机低低地“噗”了一声，像是没忍住的笑：“你这比喻……我还是一回听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是！你几号生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眼前一亮：“原来您是温先生！名字真好听，就像是鲸鲨那种20米长的大鱼，在海中翻惊起的水花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浅蓝色衬衣，上白色雨点斑斑点点的，就跟鲸鲨一样嘛。”她笑着望向他，眼睛亮亮的，像是刚从深海里捞起来的玻璃珠，“鲸鲨是全世界最大的鱼，可格特别温和，连小鱼都不吓，海洋学家说它就像‘海里的公交车’一样，载着别的小生物在大海里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语气轻快，带着一点藏不住的雀跃：“我今天下午见到陈桐博士了，就是有‘中国水獭之母’之称的那位！她真的人太好了，教我好多东西，跟我讲水獭的育幼习，和我一起看了馆里的小爪水獭，还让我留下来画它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哪怕只是泛指、泛用、轻轻说出口，也让人心微微一震。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，车子行过一段积水路面，轮胎搅起水浪，拍打在护栏上，像海轻掠岩岸，低声又持久。

看着窗外被雨打花的霓虹，眼角余光却还是会飘向前方那个安安静静坐着开车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兴奋了起来：“话说我的名字里也　‘水’字呢，我们都是带有水元素的生物！”这话说完，她自己都被自己给逗笑了，仿佛她今晚真的是只小水獭，上的是海里的“鲸鲨巴士”！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反正外面雨很大，水在车轮下划起水波，真的像是在海中航行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韶水音眼睛更亮了：“哇，那好巧，我们同岁啊！你什么星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雨还在下，风刷刷地扫过车窗，窗玻璃上下一模糊的水痕，像极了夜色中没收拾完的水彩颜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开始只打算待一两个小时，结果太入迷了，一直画到了馆里快关门。”她吐了吐，自觉有点失控，“后来是馆里的保安把我叫出来的，结果一出来就下雨，还差点赶不上末班车。”她边说边咯咯直笑，漉漉的刘海还贴在她的前额上，圆圆的眼睛弯成了两枚小月牙，看起来就像是在雨中释放了天的孩童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