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85  入桃源

        (285)

        启程之前，小青去看了玄姬的墓。

        六块石碑，静静立于清风之中，一家六口，整整齐齐，纵死亦不分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站在最中间的碑前，神色凝沉，指腹缓缓抚过碑角纹路。

        业止静立良久，终是开口，问dao：“妳在想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青并未迴避，声音却冷淡如秋霜，“我在想，他们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收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抬眼看向那排墓碑，眼中似映着某段漫长又晦暗的过去，低语dao：“毕竟他们是一方神祇，若将那些陈年旧事一一掩埋，过些年岁，世人自会遗忘，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追究责任，可他们没有，他们宁愿一同覆灭，陪着玄姬共赴黄泉，生死相随毫无怨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声音淡漠，眼中却隐隐有光在颤，那不是动容，而像是冷笑里的泪光，藏而不lou。

        业止上前一步，与她比肩站立，语声低缓却坚决，似想藉此表忠心，“我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青闻言，似笑非笑地侧了侧脸，轻巧一步踏向左侧，与他拉开半尺距离，斜睨他一眼，语气ba高了几分，似调侃亦似嘲讽，“你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声轻笑从她chun边hua出，如破冰之刃，锋利凄清：“你是说你也愿意为我死？那若有一日，我zuo错了事，你会不会也同样……为我收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话音轻柔，却句句藏锋。

        业止毫不迟疑，语气笃定：“妳不似玄姬那般恶毒草菅人命，所以妳绝对不会zuo错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青眸光一凝，转而半瞇起眼，戏嚯dao：“你把我想得太好了，说我不会犯错，那只是你不了解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垂眸笑了笑，缓缓dao：“我可不是什么圣人，我也zuo过错事，譬如当初去潇水郡，我亲手将一人活埋，他那罪，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算无辜，再者他与我无冤无仇没有纠纷，可我当时心情不好，顺手，就将牠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话说得极淡，却如蓦然落石，压得人chuan不过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业止拧眉陷入天人交战之中，理智与感xing互相拉扯，不断挑战他的dao德底线，最后他说dao：“我会替妳藏好这个秘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青闻言失笑，不置可否地摇了摇tou，轻声dao：“说得真好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看他，也不需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知dao法海与业止不同，可骨子里的正邪黑白分明是改不了的，若真有那么一天，若她所为直犯他心中界线，那些说出口的承诺，不过是烟花一瞬，美则美矣，不可信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手紧了紧掌中的桃花源路引，转过shen，仅留下淡漠的背影，“走吧，莫要耽误时辰，早点启程，早点结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艘小舟，孤悬于天海交界之chu1，舟shen摇曳，水光倒映。小青站于船首，长髮随风飘飞，业止在小青警告的眼神下悄然退至船尾，低眉顺眼地与她隔着整艘船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之间，竟像横着整片西海那般遥不可及。

        舟行不过三日，天色骤变，nong1雾从四面八方涌来，瞬息吞噬天地，海天迷蒙，伸手不见五指。

        业止警觉凝神，“当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未落，雾气便如chao水般退去，风势一转，咸shi的海腥味随之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gunuan意rongrong的春风，风中夹杂着桃李初绽的花香，扑鼻而来，似梦似幻。

        天光乍现，碧空如洗，舟已悄然泊于一chu1奇绝峭bi之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山bi高耸入云，墨色嶙峋，峡口chu1一方漆黑dongxue犹如兇兽张口，幽深难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