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云烟愣了好一会，这才意识到他口中的“爹爹”，说的已经是时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是去看看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屏退所有人，多点了一倍的烛火，季云烟慢慢走向缩在床上最角落的稞儿。

        看了一眼孩子垂眸的倔强侧脸，她坐上离他几步远的椅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爹爹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，他只有你，对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稞儿此刻的冷静语气，与白天的胡闹完全像是两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以同我说说，为什么你一定要出去找你爹爹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知他不是我爹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婆婆已经从刚才那个士兵的口中笃定了他们的份。

季聪又一次看向季云烟，见她还是不作声，他便也同样不应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烟丫你放心，只要有我老婆子在，那些兵杂子就不能欺负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婆婆似乎想起了往事，她轻轻叹息一声，又仰起高高的颅。

        季云烟看向埋压抑痛哭的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时愣怔，不知该不该去抱住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季云烟心悸凝视稞儿的时候，稞儿刚好抬起一双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，冷漠扎进她的眼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瞬间，她完全无法将这双阴鸷的眼睛同一个十岁孩子联系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轻轻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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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季云烟沉默等他后话。

        稞儿抱着蜷缩着，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是爹爹的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会……抛弃他的，他也不是我的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回园后，婆婆主动自请去照顾稞儿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轻舟撇撇嘴，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稞儿的声音意外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稞儿，我们像大人一样好好聊一次，如果聊完你还是坚持不愿意待在陈园，我不勉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说，翁婆婆把刚刚在园外发生的所有惊心动魄的事都跟稞儿说了，孩子听完，便不那么闹腾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季云烟一时语，答不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稞儿很快自己掉了眼泪，直起背说：“那个女人嫌他没有钱，他不肯休妻，于是有一天晚上，那个女人就，就……一刀，一刀，一刀……我在墙下数了，三百二十六刀，我的数数也是那个男人教的，我不会数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后来她又嫁了人，要把我扔掉，是她的新男人留下我，给了我一口饭吃，但是后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弥州季家的都是好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孩子死死攥紧的手背青隐了又现，现了又隐。

        于二哥来报，说稞儿醒来吃了饭。

        长久安静的呼声中，烛花噼里啪啦地炸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爹爹救了我的那天晚上，我听见你的护卫在议论他，说爹爹只是你的一个仆，等你厌倦了他就会抛弃他的，果然，你的边出现了一个新的男人，然后，爹爹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爹爹救了我，我应该给他报恩的。利用了你我很抱歉，但是你们冒险出去找我也没有丢下我，说明爹爹的确没有死。或许你现在想责罚我，把我丢出去，都可以，这是我应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云烟从柜子里翻出扶墨留给她预防毒发的药，吞了一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亲娘生了我，但她一直打我，说我是扫把星。”